他以前常常被皇后耳提面命需时刻警惕宸妃等势力,现在细想来,简直荒诞,估计是皇后善妒才说的哄话。这一哄倒好,哄骗了他大半辈子。
也就是这短短几日,他收到了满满八整箱的真迹字画,包含他许久未找到的珍藏画。皇后在世时每每都以“陛下不宜为一己私欲浪费军力”为由,现在,他才知淮南节度使才是忠心耿耿得那个。不然,这些字迹卖出去,可养多少私兵啊。
老皇帝的心就在这几天无形偏袒上宸妃那边,也将她无意间说的几句话放心里琢磨。
所以,在历朝没有储君祝贺嫔妃生辰的前例,他却把太子也叫来参加宴会。
这一比不知道,立马高下立见。
席下,太子稳坐首位,一张脸白净消瘦,看起来柔若无骨,无半点男子气概,老皇帝冷冷哼一声,转头去向满眼孺慕的宣王。他的长相倒于自有己几分相像,身材微胖撑得起亲王服,看起来确有皇储之姿。
他出声叫宣王说几句。
宣王此前已经将话背的滚瓜烂熟,起身行礼:“父皇,国丧未毕,儿臣不敢言贺,只惟愿母妃身体康健,静心守礼,以慰父皇之心。”
老皇帝听完甚满意,知礼守礼,是个好孩子。果然,自己没有选择错。
虽然宸妃不知其中缘由,但提出的“废太子”一事,确实对眼下局势更稳妥一些。毕竟一旦丑闻传出去,皇室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至于再立谁,老皇帝还有点私心,但他不介意给点信号,气一气太子。
“好孩子,朕这枚玉佩带了许久……”老皇帝摘下腰间素玉佩。
在场之人脸色皆微变。
宸妃与宣王眉间闪过喜色,皇帝赏赐贴身物件是否暗示着那种意思?
老皇帝继续言:“今赐给你,望你如朕般克己勤——”
“父皇——”
此时,宴会前方忽然跑进来一个孩童,四五岁大,头戴着素方头巾,脸蛋红红的,煞是可爱。
皇帝一顿,交接的手立即收回来,面露惊喜,这不是五皇子吗?
一旁的宸妃面色变了变,凤眸立马射向聂奇水。
聂奇水当即扯着尖锐的嗓子喊:“怎么回事,五皇子怎么自个儿出来了,要是出什么岔子,你们担当的起吗!”
他指桑骂槐的骂着后面匆匆追来的小太监。
欲要去抱的老皇帝僵硬一瞬,默默收回了手,移开目光,打算继续言对宣王时,余光中又出现一道倩影——是淑妃。
老皇帝霎时喜不自禁,猛地站起来,五六日未见,他甚是想念淑妃知书达理句句深入心扉的温柔贴心,于是激动的从席间走出来,直奔淑妃的面前,当场来个你侬我侬互诉衷肠。
“…………”
宸妃艳丽的面容扭曲一瞬。究竟是谁坏她的好事!竟然敢把禁足在冷宫的淑妃母子放出来!
宸妃凤眸流转出阴狠的余光射向席下面色惊讶的詹相与微皱眉的太子,最终落在詹相身上。
老匹夫,定是他!
淑妃柔柔弱弱,眉眼间是江南小意,温声细语:“妾不请自来,还请姐姐勿怪。姐姐今日生辰,妾思虑国丧不宜歌舞,所以妾想为姐姐跳一曲,祈愿姐姐岁岁安康。”
老皇帝一听当下就同意,转头对着宸妃说:“淑妃舞姿一绝,爱妃一定要欣赏欣赏。”
这理由找得挑不出错,众臣神色各异,皆没有出声。
刚有感激之情的宣王当场脸拉了下来。
舞的伴奏仅为一把萧。淑妃着一身素白广袖舞衣,素面不施脂粉,在音律中翩翩起舞,抬腕折转、旋身碎步,每一举一动皆优美动人,老皇帝的目光始终黏在她身上,忘乎所以,不知天地为何物。
在场中人除了长栖与太子,其他者脸色越来越僵硬。
一曲终,淑妃先于高座拜伏,随后面色哀凄于梓宫殿方向跪伏,轻声道:“愿此舞化清风一缕,寄妾身哀思于瑶池。”
众人面面相觑,不是说祝贺生辰舞的……吗?
长栖差点笑出了声,太子这招真是太狠了。
宸妃想趁机吹枕头风皇帝,那太子便把五皇子搬出来,宸妃想在国丧办生日宴那便收买淑妃让她出来以同样嫔妃身份制敌。
而宸妃连火都不能发,必须打碎牙往肚子咽,因为确实办小宴礼法不合,也没理由不让人不哀思呀。
更绝得是,宸妃会以为这些都是詹相的计策,她的恨意皆会集中在詹相身上。
老皇帝还在多情感慨:“爱妃有心了,你过——”
“陛下!老奴和昌大人也有一份薄礼。”聂奇水出声打断老皇帝的话。
老皇帝刚准备邀请淑妃一同坐的话咽下去,脸色尬道:“咳,好,准。”
他只能挥挥手,让身旁伺候的太监引淑妃坐于下坐,带着五皇子也一起。
聂奇水一个眼色使给长栖。
长栖心中一凛,这是之前商量好的起事暗号。这么快就要动手?
他一边这么想,一边上前道:“禀陛下,兵部试制烟花已成,特献上为宸妃娘娘贺辰。”
宸妃闻言装作惊喜道:“烟花?陛下,臣妾听闻烟花乃西域硝石所致,费工费时,是难得的珍宝,昌大人真是有心了!”
老皇帝接话道:“爱妃这般高兴?那便每月都为爱妃放吧。”
宸妃含羞般低头,“怎能如此耗费财力,陛下日夜操劳国事,臣妾自不想增添麻烦。臣妾可惜一次烟花只能见一次……”
老皇帝一听眼前一亮:“那不如请白画师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