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栖嗤笑打断,“娘娘你怎么还没有聂大人想得透彻啊,你看他都摆烂走人了,你不猜猜为什么?”
看来宣王的蠢也不一定都是为了遗传老皇帝,估计也有宸妃一份。
他好心解释:“宣武军燕元德将军正率军在宫门外,娘娘若想看烟花,奴婢现在就可传号于空中,届时定有大把大把独特的烟火绽放。”
宸妃登时面色煞白紧攥衣袍。烟花硝石、硝石火药!是了,昌琦手中有火药,比她知道的数量还要多!
他们母子俩早在事变之前就完了。
此时宣王不知想到什么直勾勾的盯向高位的太子,忽然他脸色一变,不灵光的脑子发现惊天秘密,他惊悚的指着长栖,“那晚在神策府的人是太子,他是——”
长栖眸光一凝,宣王身侧的神策军当即拔剑捅胸而过,当场毙亡。
“啊啊啊我儿!!!”宸妃凄厉的尖叫扑过去。
长栖面无表情的看着:“原来娘娘会痛心,既知所举会牵连亲人又为何放肆自己妄图拿捏他人?——安排白洛冒充奴婢,是想敲打奴婢?还是想毁掉昌家名声?
娘娘应是不知奴婢脾气,平生最讨厌被人拿捏,既然娘娘这般痛心,就下去陪王爷吧。”
他说罢,神策军副将严诚也抽出刀以同种方式戳穿宸妃。
在场亲眷们早已经被这骇人恐怖的场面给吓得哭泣声连连,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长栖还没那么“丧心病狂”,但一连死了三个人,他也算看惯了,干脆继续攻击。
他直接略过宣王妃,转个身对准詹相,咧嘴一笑:“该你了,老头。”
詹相浑身一震,皮老挂相的胡子恐惧得在空中飞扬:“太子!老臣是你亲外祖父!老臣是你唯一的外戚!太子!”
御席上,背对着的消瘦的身形正坐着稳稳的,看着仰面倒于血泊的老皇帝,他早已断气,正双目空洞的睁着,死不瞑目。
温茗并未理睬詹相之言,墨黑色的发丝微折侧颜,一张淡色唇瓣薄而无情。“父皇,儿臣想将母后葬在皇陵,您的尸骨葬在南山,可好?”
詹相闻言震惊得眼珠子差点突出来,“太子!你!你疯了!”
温茗慢慢起身,面色淡淡:“孤没疯。母后中毒那日,父皇就在身边,但母后还是去了。”
詹相面色微变。
“相爷看起来并不惊讶,或许相爷那天也在?”
温茗走下阶梯,沉眸死死盯着他:“母后生平最敬重您,为什么?中秋那日,是您透露孤高烧不止的消息传给母后吧?孤近日得良药脑子越发清醒许多,也就想起那日,孤是喝了相爷特意送来的莲子汤才突然做出异举!”
他的眉眼出现从未有过的凌厉,声音愤怒无比。直至母后停灵前四天他都被迷药迷幻,那日昌琦带他去梓宫突然出现幻觉便是因此。
若不是后来所有入口食物都由昌琦把关,慢慢脱离药瘾,他不知还要被折磨多久!
真相揭露,詹相索性承认下来:“是老臣所做,老臣的好女儿不知天高地厚,老臣是在帮她解脱!她输了却也是赢了。她死,就是你生。
现在,殿下不就是赢了吗?可见老臣分析没错,唯一错的,是殿下错在方法。”
詹相看向温茗,目光饱含长者谴责:“殿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知廉耻与一个阉奴苟且!这种方式得来的位置,殿下怎能坐得稳?
阉奴出身掖庭,如蛆附骨见不得光,他日殿下若想登临,其必是一大害!不如趁机以绝后患。
如今殿下只差一步,只需杀了昌琦,便无人再阻挡殿下之路。之后,老臣愿率百官拥护太子登基。”
詹相洋洋洒洒端得是一番肺腑之言、忠臣之相,仿佛字字良苦用心,句句忠心耿耿。非常笃定温茗不敢杀他这个唯一的权臣外戚,也非常笃定昌琦只是一把被利用的刀。
只待昌琦死,他便可起死回生,转危为安。
温茗对视许久,无言许久,忽然突兀一笑,笑容莫名悲凉。
“相爷事到如今也是最了解孤之人,孤还记得相爷曾警示孤‘重情不失度,念亲不逾礼’,往日孤只道凉薄,此刻孤却认为半分没有错。”
他说罢,挥手让神策军将其拖下去。
詹相不敢相信太子的转变,固执的大喊:“太子!你不可听信阉党谗言!你杀了我,朝中将再无亲信!藩镇节度使难道会永远效忠你?昌琦那个阉奴难道能永远不背叛你?!只有我,只有我!”
温茗沉沉的看向他,“可你已经背叛过了相爷。而且你也错了,孤不止你一个外戚。”
言落,瑟瑟发抖的大臣们之中,一个老臣走出来,正是吏部侍郎——他病弱的小女儿曾经是太子妃,这些年因一直低调行事,詹相又自以为是假成亲掀不起风浪,便忽略了这层关系。
詹相见此哑然熄火,兵败如山倒,他的目光陡然失了焦,再不做挣扎,垂首被拖下去。
温茗没有回头,顶着冷风感受微微刺痛。
原来不知何时已经下起初雪,风裹着雪粒子纷纷扬扬于灰蒙的天空,像一层朦胧的纱,轻盈得看不真切。只有落入脸颊时,冰凉的触感才能证明它们的存在。
一只燥热的手掌忽然扶住他,随即肩头一热,玄色狐皮大氅笼罩住身体,温茗回头,只见到长栖的半张侧脸。
“殿下,天冷保暖。”
温茗一瞬间鼻尖酸得发疼,先前强忍着的悲恸此时再也忍不住,泪水先一步夺眶而出。
众人瞩目下,长栖赶紧使眼色给小太监。
小太监当即悲戚传唱陛下薨逝。
众臣伏身跪地。
几乎在同时,温茗砸进长栖怀中,掩面无声哭泣。
……
先皇后下葬日。
温茗着斩衰服凌晨祭告,诵《告迁祝文》,后与长栖共扶柩出殡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