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雨也停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像是铁锈混着腐烂的落叶。沈无惑站在原地未动,指尖捏着一张符纸,边缘已泛起微光。她盯着水泥台上的那个名字——她的名字,被血迹与黑灰涂抹得歪斜凌乱,仿佛有人用手指蘸着污秽之物仓促写下。
阿星趴在地上,耳中嗡鸣不止。他想抬头,脖子却使不上力,视线只能停留在师父的鞋上。那双布鞋沾满泥泞,一根鞋带松脱,垂落着轻轻晃动。
“别喘气。”沈无惑忽然开口,“它们听得见。”
阿星立刻屏住呼吸。
八只小鬼缓缓直起身,膝盖不曾弯曲,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排木偶。它们的眼睛泛着绿光,嘴角咧至耳根,露出漆黑的牙齿。无人率先出击,但地面微微震颤——那是它们用指甲刮擦地面,正一点点向前挪移。
沈无惑左手掐诀,右手撕开符纸。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镇!”
符纸飞出,半空中燃起金色火焰,炸裂成三道光芒横挡于前。第一只扑来的小鬼撞上光墙,皮肉焦灼,惨叫一声便踉跄后退。
剩下的七只并未停步,迅分散包抄。左边三个弯腰伏行,利爪拖地;右边两个绕向机器后方;另有两只跃上钢架,顺着横梁朝头顶逼近。
“你管左边!”沈无惑侧身挡住阿星视线,“用你练过的那张符,别怕。”
阿星手在抖。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上面画的线条歪斜不成形,是昨夜偷偷照着笔记临摹的。他不敢拿给师父看,生怕被骂“比小学生还差”。
可现在顾不得了。
他咬紧牙关将符掷出:“滚!”
符纸贴中小鬼额头,啪地冒出白烟。那鬼连退两步,动作迟缓了些。
“不错。”沈无惑眼角微动,“总算没白吃我三个月的饭。”
她说着,抬手用罗盘扫视一圈。指针剧烈晃动,最终指向水泥台中央那张被血浸透的符纸。那符卷着边角,颜色黑,表面字迹蠕动,宛如虫蚁爬行。
正是阵眼所在。
毁掉它,整个局便会瓦解。
“听好。”她回头叮嘱,“你用引火符拦住左边三个,右边我来。等我冲过去时,朝中间扔符掩护。”
阿星一愣:“我没学过远距离破阵。”
“谁让你破阵?”她冷笑,“你只要干扰就行。你以为破阵靠多厉害?靠的是时机。”
话音落下,她收起手诀,三道光墙瞬间消散。
小鬼立即扑上。
就是现在!
沈无惑脚下一蹬,直冲水泥台。一只小鬼跃起扑向她后背。她头也不回,反手甩出一张定身符,正中胸口。那鬼僵在半空,落地时化作一捧灰烬。
另一只从侧面袭来,利爪距她肩头仅剩一寸。
“师父小心!”阿星大喊,将最后一张备用符掷出。
符纸半途自燃,化作火蛇缠住小鬼,轰然炸开将其掀翻在地。
沈无惑脚步未停,跃上水泥台,低头看向那张血符。其上刻写着逆五行咒文,笔画扭曲,墨中掺有骨粉,不断逸出黑气。
她并指如刀,灵力凝聚指尖,对着符纸中心猛然划下——
嗤!
一声轻响,血符应声裂为两半。
整座工厂猛地一震。
地上绘制的圆圈开始龟裂,红色纹路如干涸的泥块般剥落。黑雾急退散,缩入角落。八只小鬼同时出凄厉惨叫,身形扭曲,转瞬化作青烟消散。
风从破碎的窗户吹入,带着一丝凉意。
阿星坐在地上,喘息如牛,仿佛刚跑完十公里。他望着师父立于水泥台上,脊背挺直,连丝都未曾凌乱。
“成了?”他声音沙哑。
沈无惑没有回答。她蹲下捡起半张残符。一角已被烧焦,但仍能辨认出几个字——“命格逆冲,灾随主至”,后面还有小字,被血污遮盖。
她取出朱砂笔,在掌心默写一遍,再对照残符逐字校改。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她低声呢喃,“这不是吴风水的手法。”
“不是他?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