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命馆的窗缝钻进来,桌上的黄纸轻轻一颤。
沈无惑将最后一张符纸锁进柜子,转身把门关严。她没开大灯,只留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洒在半边脸上。阿星靠在墙边喘息,手还在微微抖。
“去后屋躺着。”她说,“别站在这儿。”
“师父,那孩子……”
“今晚不聊这个。”她打断他,“脑子太累,想也没用。睡一觉,明天还要去医院调记录。”
阿星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低头走了。背影佝偻着,像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
沈无惑坐在桌前没动。她望着左手掌心——刚才画符时咬破的地方还没愈合,血痂黑。指甲轻轻一碰,有些疼。
干这行久了,人会变麻木。见多了鬼魂,听多了哭诉,心就硬了。她觉得这样也好,心硬一点,才不容易出错。
可那个小男孩趴在黑膏上的画面,却怎么也甩不掉。
她起身走到香炉前,抓了一把安文粉撒进去。没点火,就让它静静待着。这个时候,她宁愿清醒,也不愿靠外物压住情绪。
屋里很静。檐角的铜铃轻响一声,声音极细,仿佛是被风捎带而起。
她回头看了眼窗户,关得严实。
接着,她察觉到了异样——屋里冷了。
不是寻常的冷,而是一种从脚底往上爬的阴寒。她不动声色,手指悄然滑向桌下的朱砂笔。
角落里的罗盘纹丝未动,指针静止如初。说明不是邪祟冲撞,也不是阵法被扰。能穿过命馆结界而不惊动罗盘的,只有两种可能:熟人,或执念极深的孤魂。
她坐回椅子,装作毫无察觉。
空气渐渐沉重。桌上的黄纸忽然翻了个面,露出背面一道淡红痕迹,是先前画过的镇魂符残留的印迹。
然后,一个人影出现在堂中。
是个女人,穿着一件旧裙子,颜色早已褪尽,左脸有一块暗斑。她手里握着一朵花,早已枯死,花瓣蜷曲泛灰。
她站在那里,不靠近,也不说话。眼睛一直盯着沈无惑,眼里有光,却没有泪水。
沈无惑叹了口气。
“胆子不小。”她说,“我这儿不是收容所,也不是度站。擅闯民宅,按规矩得抽三道阳气。”
女人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是来占地方的……我想请您,帮我一件事。”
“哦?”她挑眉,“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您是算命的,能通阴阳。”
“那你该知道,我不接案子。”
“我知道……可我没别的办法了。”
沈无惑盯了她几秒,忽然问:“你叫什么?”
“阿阴。”
“家住哪?”
“一百年前的地界,现在盖了商场。”
“啧。”她翻白眼,“死人都学会讲笑话了?”
阿阴没笑,低头看着手中的花。那朵花忽然一颤,一片花瓣脱落,在空中便化作灰烬。
沈无惑收起了玩笑神色。
“说吧,什么事。”
“我想请您……查清我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