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说,慕容虔在正面威胁鄄城,在侧翼还能牵制慕容恪、阻隔青州的慕容儁前来增援。
一战就直接打出了大优势。
现在其口口声声说正在承受慕容恪的反攻,根据其所处的位置来看也并非不可能,但的确让人难以相信慕容虔之前是如何轻易取得这样形势的。
而今谢奕直接提出了要重走慕容虔的这条路,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但对于慕容虔,这就意味着作为自己后路和粮草汇聚之地的成武,将会直接落在谢奕的手中。
谢奕如果把慕容虔当做自己的同盟,那么自然会和慕容虔并肩作战,若是一直怀疑慕容虔的话,随时都可能直接切断慕容虔的粮草。
何放有些犹豫,最终挣扎说道:
“各军皆有进退之法,其实镇西将军没有必要一定要走成武······”
谢奕当即反驳:
“镇北将军身陷重围、危在旦夕,从镇北将军所杀出的薄弱之处冲进去接应,岂不是最佳的选择?
我军若是从睢阳北上,则渡过济水、濮水之后还要折而向西,沿途还有慕容恪设下的层层营寨壁垒。
慕容恪只需要用这些城塞营寨拖延住我军,就能够从容的击破镇北将军。”
说到这儿,谢奕放下木杆,背着手,微微抬头,仿佛已经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之中:
“余自幼倥偬,厮杀无数,朝廷所组织的北伐也不是第一次参加。
昔年历次北伐,无不声势浩大,朝廷也有定鼎中原之决心,奈何次次失败,尔等可知为何?”
何放楞然,他一个血统纯正的世家子弟,之前从来没有在军旅之中历练过,而且家中崇尚佛教、不喜刀兵,也对军事并没有什么认知,否则之前在京口的时候也不至于丢了外围的营寨就被吓得弃城而走。
此次北上,更是他实际上参与的第一次北伐战事,面对谢奕这种老前辈,自然接不上话。
谢奕似也没有指望着何放能够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看向荀羡:
“令则以为呢?”
荀羡喟然:
“王师次次兵分多路,但相互掣肘,且将领和朝廷之间也相互攻讦、并不信任。
因此将帅之间互不统属,后勤上钱粮时常有供应不足之时,诸如昔年祖车骑便困顿于钱粮,不得再越过大河半步。
如此行事,北伐如何能成?”
谢奕对于荀羡的捧哏很满意,接过来话茬:
“是也,现如今我军如果继续从睢阳北上,敌情未明、路途遥远,容易被鲜卑人各个击破。”
第一六四零章镇北将军印信
顿了一下,谢奕煞有其事的伸手在舆图上指了指:
“若是能够紧跟在镇北将军之后,沿途巩固战果、向东西两侧攻取城池,则兖州不日将为王师所克,且还能和睢阳等地王师前后呼应,尽可能将慕容恪歼灭于济水以北、巨野泽以西,这就可以防止慕容恪和慕容儁会师一处。
令则,尔久转战于青徐和兖州,对此地地形地势了解更多,如此可行?”
话已至此,不需要等到荀羡的回答,何放就已经清楚谢奕的算盘。
想要睢阳的关中王师出兵,那就必须要用成武这个后勤要地来换。
甚至看现在谢奕和荀羡一副不情不愿、心事重重的模样,好像他们没有直接开口索要徐州,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弯弯绕绕一大圈,说到底谢奕和荀羡还是觉得只是何放一个人站在这里,没有诚意和可信度。
且就算何放的手里拿着会稽王的调兵遣将命令,那又如何?
他们现在除了旗号是晋军之外,哪里还有半点儿晋军的模样?甚至就连军队的编制都是遵循的关中新制定的制度,还有几人真的把他们当做晋朝王师?
因此,谢奕提出这样的条件,好像也能够接受。
何放如此自我安慰着,却也没有气馁,能够争辩下来一些是一些。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迎接他进来的阮宁,就已经慢悠悠的问道:
“散骑常侍如何确定,镇北将军是完全忠诚于朝廷,并且愿意为朝廷而战,而不是找一个理由搪塞,并且把散骑常侍这位朝廷指派的监军哄骗出来,以期能够独自掌控军队呢?”
这个问题,从一开始谢奕等人就旁敲侧击的想要询问,但是何放直接把慕容虔抬到了国之忠臣的地位上,这就使得谢奕等人若是先表达此等疑惑,就落于下乘,显得睢阳这里的这些汉家将领们对于北伐不上心了。
现在大家制定好了进军的战略,再提出来这个问题,那就是表明立场之后对于细节的推敲,而且也不适合再由谢奕和荀羡这两个方面重将来问,而是应该本来就负责细节谈判的通事馆来问。
而此时抓着这个问题难,也会让何放不得不开始和谢奕等人好生掰扯如何才能证明慕容虔的忠诚,从而忘了自己其实还没有、也没有权力代表慕容虔直接把成武拱手让给关中王师。
只要何放接过来阮宁抛出的这个话茬,那么关中王师向东开拔、进驻成武,就不知不觉的变成既定事实了,何放想要再重新提及,谢奕等人也不会再给他机会。
混迹建康府久矣,都是老狐狸的谢、荀两人,一直闭口不言,就等着阮宁先难。
阮宁到底也是正经的世家出身,又在通事馆历练了这么久,早就蓄势待,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
果不其然,在被司马昱重用之前就是一介纨绔子弟的何放,直接把王师是否应当进驻成武抛到了九霄云外,从怀中掏出来一方印章:
“镇北将军麾下兵马,半数是其原本带着南下的,半数是在会稽王的支持下于江左新近招募的。
后者见印信方才会听从调遣,而镇北将军的印信便一直在余的掌握之中,须臾不曾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