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二庵兄有什么见教?”
&esp;&esp;“诸位请看,敌人部署的这个阵型,不太符合用兵的逻辑和原则,那么只有两个解释。一个是,敌人的指挥官是个纸上谈兵的家伙,压根就不懂得如何作战;第二个便是,敌人有深不可测的阴谋,引诱我们前去上钩。”
&esp;&esp;“第一个可能,一定程度上存在,但几率太小。从马匪厮杀到集团军司令,单凭运气解释根本是不可能的,从枪林弹雨中出来的人物,哪怕没有受过一天的军事教育,也能清楚地知道其中的危险,第二个可能性很大,但是我始终猜不透敌人的用意,这样一个阵型,究竟是什么用意呢?”
&esp;&esp;蔡锷苦恼地笑道:“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说这样的架势,根本就不用操心,直接沿着铁路沿线杀奔过去,直取对方的老巢就可以了。可我总是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也不能拖着不应对,一旦敌人的部队散布开来,如果袭扰我军的侧翼和后路,则我们防不胜防,战局将陷入僵持,到那个时候,消耗的兵力、物资更为惊人。”
&esp;&esp;蒋方震说道:“我有一个猜想,不知道对不对,敌人之所以摆出这样的架势,其用意就是松坡刚才说的,吸引我们出动部队去攻击鄂木斯克,倘若我们出动的兵力多了,则敌人可以避开我们的锋芒,袭取我们的后路甚至直接攻占新界,如果我们出动的兵力少了,那么这些四面八方伸出去的章鱼腿会很快收拢过来,将我们的进攻部队紧紧缠绕在一起,希望全部消灭。这个漏洞,无论我们钻与不钻,都很难受。”
&esp;&esp;“百里言之有理,我也觉得敌人的用意太过昭然若揭,反而深不可测。”张绍曾道,“诸位,从沙盘的情况来看,敌人最为精锐和强大的4个骑兵师分布在最外围,距离中央足足有近100公里的路程,但是,鄂木斯克与新界之间是地势较为平坦的旷野,极其有利于敌人发挥冲击力,如果我们的敌人在我们上钩之后,利用这种冲击力进行后路抄袭和长途奔袭,根本无法抵挡。而一旦我们不上钩,则分散开来的骑兵渡过鄂毕河之后,西伯利亚铁路就有麻烦了。”
&esp;&esp;“这是逼我们上钩啊……”陈宦看了又看,说道,“按照我的看法,这个诱饵要吃,不但要吃,而且要吃得漂亮。”
&esp;&esp;“主意最后还是松坡拿,我们就是一旁帮着参谋参谋。”陆尚荣说道,“我们此来是观战的,不是干涉松坡指挥的。大总统一再强调,要尊重临敌将领的指挥权,避免干扰他的作战思路。”
&esp;&esp;张绍曾问道:“有没有其他的情报来源,比如敌人的电报?上面怎么说?”
&esp;&esp;孙传芳回答道:“每一份敌人的电报截获后我都一一核实过,上面记载的内容和我们侦察到基本是一致的,甚至于第一天有不一致的地方,过了几天也一致起来了,真是很奇怪的现象。”
&esp;&esp;“电报上有对这种情况的解释么?”陈宦疑惑地问道,“布尔什维克的领袖托洛茨基据说是一个懂得军事的人,总不见得他放任这些情形不管吧?”
&esp;&esp;“有,电报上有过这样的询问。”
&esp;&esp;“布琼尼如何应答的?”
&esp;&esp;“他说,华军飞机厉害,掌握了制空权,部队如果过于集中,一旦被敌机轰炸,损失非同小可,而且旷野之上遮蔽物甚少,为了避免为我军优势空中火力杀伤,将部队分散布置。”
&esp;&esp;“这勉强算是一个理由,托洛茨基如何回复的?”
&esp;&esp;“没有截获相关电文,不过想来应该是默认了,因为后面就没有就这件事继续追问。”
&esp;&esp;众人陷入了沉思,蔡锷开口道:“各位长官,目前的形势很古怪,正如刚才分析得那样,我也是左右为难,下不了决心。不过,今天既然大总统已经将两个中央师划给了我,我心里便有了底气——是诱饵又如何?我们与其在这里反复揣测敌人的意图,还不如直接先把这个诱饵吃下去再说。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否则,一拖两拖,时间不等人,压力更大。”
&esp;&esp;“也只有破釜沉舟这条路了,是不是刀山火海,还得闯过去看看。”张绍曾点头表示赞同。
&esp;&esp;“两个中央师的主力大概何时能抵达?”
&esp;&esp;“5天左右。”陈宦负责战区间联络,他给出了一个肯定性的答复,“抵达之后的第三天就可以投入使用。”
&esp;&esp;“也就是说,8天以后就有全部人马。”
&esp;&esp;“对的,松坡,你想怎么用?”
&esp;&esp;“分两步走,第一步,先期三个师齐头并进,以铁路为核心,向鄂木斯克方向推进,初期速度不必过快,一边观察敌人的针对性动态,一边等待后续中央师的开到。等8天以后,估计已经走过中央路段,敌人有什么计谋,也该使出来了,这个时候就要发挥中央师的机动力和火力,通过里应外合的方式打破敌人的包围圈,进而消灭敌人;如果敌人只是利用这种假象在鄂木斯克附近与我们进行攻防战,则我们求之不得,更好。”
&esp;&esp;“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陆尚荣击掌叫好。
&esp;&esp;“各位长官的意见呢?”蔡锷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陈宦、张绍曾和蒋方震等人。
&esp;&esp;众人都是点头,陈宦多问一句,“打算何时出发?”
&esp;&esp;“今天夜里就动手。”蔡锷下定决心,“利用部队调动进军的机会,掩护后续部队开进,分两段进击。”
&esp;&esp;“机要员,传我命令,执行‘屠龙’计划,以今夜12点为战役零点,命令如下。1、今天下午开始,航空兵扩大搜索面,加强对敌情动向的跟踪,轰炸机大队进行袭扰作战,重点攻击鄂木斯克城防与该城以北的交通线,阻止敌人快速撤退;2、3个步兵师相互掩护,交替前进,重火力和辎重通过铁路运输,每天行军不必太快,控制在25公里左右即可;3、全城戒严,闲杂人等一律只进不出,做好对后续部队的保密工作……”
&esp;&esp;战斗在这一刻已经开始了!人类的战争机器,即将咆哮着,释放他的能量。
&esp;&esp;中路军的3个师来头也不小,第1师的师长是马瑞风少将,从义军时期开始便是秦时竹的人马,第3师的师长夏天方少将则是中东路抗俄的英雄,第4师师长徐志乾少将,也是义军时期的老人,陆尚荣的大舅子。3个师的基干兵员这几年虽然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中低级别的军官,很多都是巡防营时代的老人,在东北这块土地上,提起俄国毛子就是一肚子的火气,现在开战,倒真是好钢用对了地方。
&esp;&esp;蔡锷的出击令一下达,鄂木斯克方面就感觉到了压力。
&esp;&esp;下午开始,飞机一波接着一波地飞来,以前只是例行公事地侦察,现在却变成了轰炸和扫射。不仅鄂木斯克城市里如此,各支部队纷纷报告发现敌人飞机,不但进行肆无忌惮地侦察,而且向我军投弹,扫射,我英勇红军奋起还击,击退了敌人的袭扰……
&esp;&esp;面对如雪片般飞来的电报,坐镇鄂木斯克的布琼尼不为所动,他对伏罗希洛夫说道:“看来,中国人要动手了。估计他们经过这几天连续的侦查,判定我们没有其他意图,急不可耐地扑过来了。”
&esp;&esp;伏罗希洛夫狠狠地将拳头砸在桌子上,“只恨我们没有足够的飞机,不然怎么会轮到敌人如此猖狂?”
&esp;&esp;“是啊,伏罗希洛夫同志,没有飞机我们很吃亏,敌人可以侦察我们,我们看不到敌人,敌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对我们进行轰炸、扫射,我们打不到敌人,敌人可以破坏我们的交通线,破坏我们的物资,破坏我们的防线,我们干坐着傻等……什么时候才能有我们自己的飞机呢?”
&esp;&esp;听了布琼尼的抱怨。伏罗希洛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出发之前,托洛茨基本来承诺提供20架飞机供骑兵军使用的,但是真等到了鄂木斯克,却只来了2架,其余18架因为西线吃紧,全部被大本营扣留不发了。打高尔察克问题还不大,反正对方也没有多少飞机,可一旦和中国人交火,没有空中火力的弱点一下子就暴露出来。就是这仅有的2架飞机,一架在后来因为机械损坏而趴窝,还有一架本来视为心肝宝贝的,结果在前段时间的侦查中被中国人的飞机打了下来,连飞行员也做了俘虏。现在庞大的骑兵军,13万人马的部队,居然连一架飞机都没有,真是难堪到了极点。
&esp;&esp;“托洛茨基同志有他自己的难处,布琼尼同志,这些困难还需要我们克服。”
&esp;&esp;“也只能这么办了,战无不胜的红军同志能自己克服困难。”布琼尼其实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真的不指望能从伏罗希洛夫那里获得一个什么明确的承诺,他苦笑着说道,“中国人不上钩我们等着焦急,现在中国人上钩了,打得我们又是焦急,真是让人不安的局面。仗打了这么多时间,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对手,真是……”
&esp;&esp;“中国是我们目前面临的最凶恶的敌人。”伏罗希洛夫何尝不知道空军的重要呢,可是,孱弱的布尔什维克着实拿不出空军来。原本俄国就不是空中强国,经过几年世界大战的消耗,更是捉襟见肘。而就在仅剩的飞行员中,大部分要么出身富农、地主,要么出身贵族家庭,成分和阶级立场都是十分可疑而且敌视布尔什维克的——这毫不奇怪,作为耗资最大、培养最困难、对人员素质要求最高的飞行员,绝大多数都是布尔什维克认为的出身不好、阶级立场可疑的人物充当。即便他愿意满腔热血地投奔红军,红军能不能收留,契卡会不会找麻烦还是个未知数。即便一切可能,在家乡受到冲击、受到专政的亲人也不会同意。因此,这种悲剧,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esp;&esp;“现在可以给部队发电报了么?”
&esp;&esp;“再等等再说,我要知道中国人的确切动向。”
&esp;&esp;布琼尼确实将众人瞒得够苦,除了朱可夫之外,各部队陆续都有头脑机灵的人士提出不同意见和看法,但毫无例外地都被压制了下去。红军作为一个整体,在短时间内做到了令行禁止,做到了整齐划一,确实可见其中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esp;&esp;午夜12点,随着出发命令的到来,已经完成出发准备的3个步兵师即将开拔。
&esp;&esp;在开拔之前,各部首长进行了充分的动员,而蔡锷也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esp;&esp;各路将士或许不记得全部的讲话内容,但他们一定还记得司令官在讲话中提到的俄国加之于中国的屈辱和残暴,一定记得前辈们的英勇与顽强,也一定记得自己的神圣使命——“国防军,要以自己的血肉,筑起民族的长城!”
&esp;&esp;铁流滚滚向前,没有人喧哗,没有人交头接耳,只有整整齐齐地的队列,刷刷刷地脚步声……就是这样的队列,这样的脚步,这样的将士,捍卫了国家的荣誉与尊严,捍卫了民众的生命与财产。
&esp;&esp;夜色中,蔡锷缓缓举起了手,向每个投身这场战事的将士敬礼,用军礼为他们送行,前面遍布荆棘,前面炮火连天,但只有我们的国防军才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esp;&esp;在他们身后,自陆尚荣、张绍曾、蒋方震、陈宦以降,每个军官都是举起右手,行了庄严的军礼。
&esp;&esp;1920年6月19日,中国与苏俄有关于西部边界的战争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