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发才在姜远离去大约一刻钟之后,撕了半截裤筒,将碾出来的干麦粒装了,从仓库顶爬了出去。
没有姜远的拖累,廖发才要出城就容易得多了。
廖发才寻了把剪子,按着一个灾民的脑袋,将他的头发强行剪了,编了个徦发戴在头上。
又将内衣撕得稀烂,而后在泥地里打了几个滚,配上他那少了一条裤腿的烂裤子,简单一番装扮下来,便成了丐中丐。
廖发才先奔至城门处,随后跌跌撞撞的便径直朝守门的乡军奔了过去。
守门的乡军见得居然有人敢主动朝他们跑来,如临大敌,手中的长矛一举,喝骂着让廖发才站住。
谁料还不等几个乡军靠近,廖发才一头栽倒在地,眼睛睁得老大,嘴也张得老大,舌头还伸了出来歪在一边。
这还不算完,廖发才暗中将手指咬破,在七窍上划出血痕来,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
几个守门的乡军跑过来一看,皆大惊失色纷纷捂了口鼻。
“晦气!这瘟丧怎么死这了?!”
几个乡军叫骂着连连后退,唯恐被这七窍流血之人给传染了。
泷河县城池之外有瘟疫蔓延,这城中又岂能幸免,每天都有几个发病而死的人,而且死状极惨,这些乡军怎能不怕。
惊呼喝骂之声惊动了守城门的乡军队正,见得一个瘟丧就死在他值守的城门下,瞬间不淡定了。
队正强令几个乡军,将这瘟丧用板车拉出城去扔了。
若是没人管的话,一旦瘟疫在乡军中爆发,神仙也难救。
廖发才就这般被抬出了城去,扔在城外一里外的泥坑中。
廖发才脱了牢笼,拔腿往朱武关狂奔而去,一口气奔出数十里。
直至下午申时,实在跑不动了,才在一个远离官道的窝棚中暂歇了一口气。
廖发才见得窝棚有几个烂瓦罐,便捡了一个稍稍完好的。在一个积水坑里装了些浊水。
后又将盘在腰间的裤腿取下,从里面倒了一捧麦粒,烧了火准备煮一点麦饭。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只有吃饱了,才能不停歇的去找援兵。
功夫不大,瓦罐中便升腾起热气,阵阵麦饭香味四溢,廖发才也等不得饭凉,伸手抓了便往嘴里送。
但吃着吃着,廖发才就觉得不对劲。
抬头一看,不知何时,窝棚外站满了衣衫褴褛的老弱灾民,皆死死的看着他手中的瓦罐。
“大哥…给点吃的吧…娃儿快不行了…”
一个衣不蔽体、满身泥渍的妇人,抱着没半点声息的孩子,小心翼翼的爬向廖发才,但却又不敢太过靠近。
毕竟廖发才膀大腰圆一脸凶相,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若在平时,妇嬬见着他只会绕道走。
而如今却是没了办法,他们眼中只有对粮食的迫切,以及活下去的渴望。
廖发才怔了怔,却是不理,他也需要吃饱饭,才有力气去救他唯一的朋友。
“大哥…我求求你了,给娃儿一口吃的吧…”
那妇人满脸乞求之色,跪在廖发才身前不停的磕头。
更多的老弱妇孺跪了下来,小声呜咽着求廖发才发发善心。
廖发才看着这些衣衫破烂,人数不下二十人的灾民,一向视人命如草芥的他,想起为了一众手下就愿以身入死局的姜远。
心中竟隐隐对这些灾民生出一股恻隐之心来。
只是他带的粮食并不多,即便全拿来煮了,也只是让这些人塞个牙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