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带着古老的回响,在赵小芸的耳畔炸开。
警告?
警告什么?
警告这些无声的呐喊即将被彻底遗忘,还是警告她,前方的路远比想象中更加崎岖?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再次将目光投向桌上那堆令人心碎的表格。
一张张a纸,除了鲜红刺目的手印,一片空白。
手印旁边,偶有歪歪扭扭、孩童笔迹般的名字,那是老人们的孙辈帮忙写下的,却因不具备法律效力而被视为无效。
一名年轻的支教老师站在一旁,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与无奈,他苦笑着,声音沙哑:“赵记者,我们想尽了办法。我们教老人们怎么用手机录音,怎么讲述自己的故事,可最后,所有努力都卡死在了这张纸上。它像一堵墙,把那些最鲜活的记忆,死死地关在了外面。”
赵小芸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麻。
她举起相机,没有去拍那些老人沧桑的面孔,而是对准了那一张张沉默的表格。
快门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脆,每一声,都像是一次无声的拷问。
她将这些照片,连同一段沉重的文字,送给了苏霓。
深夜,苏霓被手机的震动惊醒。
当她看清赵小芸来的照片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鲜红的手印,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灼痛了她的眼睛。
一瞬间,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还是十几年前,她刚毕业,在一家单位做临时工。
每天的工作就是替领导誊抄各种文件,修改报告。
那个年代,连正式的劳动合同都凤毛麟角,更别提什么“授权书”了。
有一次,单位要征集老员工的回忆录,同样遇到了难题。
许多老工人一辈子与机器轰鸣为伴,哪里会写自己的名字?
最后,领导大手一挥,让她找几个年轻人,“模仿”着老人的笔迹代签了事。
她至今还记得,自己握着笔,手心全是汗,感觉签下的不是名字,而是对那些朴素灵魂的某种背叛。
“我们不能再让历史重演。”苏霓喃喃自语,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冲到书房,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快得几乎要擦出火星。
她没有去草拟一份充满法律术语、冰冷繁复的文书,那只会砌起另一堵更高的墙。
她要做的,是拆墙。
一份名为《口述记录简易授权模板》的文档在她手下迅成形。
没有密密麻麻的小字,只有清晰醒目的大字号。
语言被她打磨得如同邻里间的闲谈,通俗易懂。
核心是三档选择:
【a:我的故事,全部都可以讲给大家听。】
【b:我的故事,只能讲给学校里的孩子们听,不能传到外面去。】
【c:我说完了,再由我自己决定哪部分能公开,哪部分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