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如蒙大赦,躬身低头,一步步倒退着出了书房门,缓缓关上了门扉。
就在门合上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想要擡手擦一擦额角的冷汗,然而,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出,
身後冰冷的剑光,如同暗夜中无声划过的闪电,毫无征兆地自他颈侧掠过。
内侍的眼睛骤然瞪大,瞳孔里尽是茫然,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只觉得脖颈一凉,所有的意识便瞬间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至死,他都不明白,自己忠心耿耿,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软软倒地,旋即被两名不知从何处出现的侍卫迅速拖走,地上的血迹也被飞快擦拭干净,院外当即便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什麽都未曾发生过。
书房内,皇帝缓步走到软榻前,俯视着昏睡中的栾序,目光复杂。
这是他的儿子。
是他血脉的延续。
是如今这被太上皇严密掌控,被各方世家势力渗透的僵局中,唯一不被任何人安排丶不属于任何势力丶完全超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存在。
他伸出手,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轻轻碰了碰栾序的额角,动作生疏却温和。
良久,他转过身,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沉声问道:“老师,现如今,还不愿意随朕回京城吗?”
孔夫子看着榻上沉睡的小徒弟,又看向目光如炬的皇帝。
最终,他整了整衣袍,缓缓地拜伏下去,声音异常清晰:“老臣,愿为陛下效死。”
待他拜完,皇帝才上前,亲手将他扶起:“老师何必行此大礼?如今你我不仅是君臣,更是为了这孩儿。”
他引孔夫子至一旁坐下:“来,老师再同朕仔细说说这孩子的事罢,他的娘亲。。。”
皇帝的声音顿了顿:“可还在人世?”
孔夫子拿不准皇帝对栾序生母的真实态度,只能据实已告:“回陛下,据老臣所知,序哥儿的生母,尚在人世。”
皇帝闻言,淡淡颔首,语气平缓:“那便好。”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孔夫子瞬间通体生寒。
他几乎瞬间便明白了皇帝这三字的意味,
那便好,有这样重要的把柄握在手中,就不怕日後这孩子知晓真相後,会鱼死网破。
皇帝不再追问生母细节,目光重新落回栾序眉眼之间,眼神不免愈加柔和。
这孩子的眉眼,越看,越像自己。
现朝堂之上,世家当道,便是他现有的四个儿子,背後站着的也都是不同的势力,而世家背後正是迟迟不肯放权的太上皇。
如今他已不需要世家。
故连开恩科选拔寒门,清洗朝局,然收效甚微。
现如今,序哥儿的出现,犹如天赐契机,让他看到了希望,怎能不让他安心?
他沉思片刻,方道:“待考完院试後,让他缓一缓,三年後再下场罢。”
孔夫子立刻明白,序哥儿日後便是寒门读书人甚至文官代表的皇子了。
“老臣,遵旨。”孔夫子躬身应道。
皇帝想了想,解下腰间随身佩戴的龙纹白玉佩,玉佩温润通透,隐有龙气环绕。
他将其轻轻放入昏睡的栾序的掌心。
“好孩子,”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先好好睡一觉罢。”